九
陶姜又骗人了,不过他不在乎,骗了那么多人,何曾多忆罪一个?
他换了一身行头,如今世道兵荒马乱,他如今唯一牵挂的就是远在冀州洛河镇的母亲。!
北朝的战争,也不能不说是陶姜挑起来的。
景樾继承皇位那天,北朝太子前来祝贺,看上了在一旁跪着的陶姜,当晚,陶姜被那人叫到自己住的地方,而陶姜差点被北朝太子强暴。
为了给陶姜出气,景樾直接闷黑打了那长的像头熊的男人一顿。
北朝太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回去后,直接宣布和南朝开战。
陶姜想起那天就气的恨不得将那人一刀捅死。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赶紧回家。
他早已经准备好了地图,还有一匹快马。
一路向北,风餐露宿,历经一个月,他终于回去了。
可是,迎接他的,是火烧狼野,遍地哀嚎。
本来美丽的小镇,如今被熊熊烈火燃烧着。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求救的人。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啊。
陶姜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早就已经不知道那边是东,是西。他还是那个平凡的陶姜吗?还是那个在镇上,拉着酒送到过好几条街酒馆的陶姜吗?还是那个,为了母亲的病拼命挣钱的陶姜吗?
这些年,他都干了什么?陶姜跪在地上,仰天痛苦大吼。
房子被烈火烧成灰烬,人都跑的差不多了。
陶姜从地上起来,牵着马,凭借记忆,回到陌生而熟悉的家。
可是,这还是家吗。
陶姜看着眼前的被火烧的黑色的废墟,眼里有一丝茫然。
所以,母亲呢?母亲呢?母亲呢?母亲呢?母亲呢?陶姜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他抬起头,看到很远处一行人往华严山去。
他心里燃起一点小火花,是不是母亲也在队伍里,是不是他们去普陀寺了。
陶姜喜极而泣,牵着马,往那个方向去。
洛河镇已经变成了废墟,因为可怕的战争。
这场,因他而起的战争。
陶姜,你活着还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什么都结束了。你看看,因为你,死了多少人。活在世上,也是造孽。
到了华严山,陶姜将马放到了山林里,希望它能活的自由自在。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石阶,陶姜抬头,看着直入云霄的石阶,他心里有丝怯懦,如今他身上沾了那么多人命,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佛祖还会原谅他吗?
他抬脚,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不论佛祖原不原谅,他已经决定要赎罪了。
只要确认娘相安无事,他就可以,以命相偿。
天很黑,借着月光,才能看清脚下的台阶。陶姜的大腿根部那里,因为这一个月骑马已经磨烂了,现在脚底也磨了泡。
“你回来了。”
他听到耳边有如清风呢喃,陌生的男音,仿佛冬日哀鸣。
是,我回来了。陶姜在心底回答。
两旁的林木里传来鸟声,还有虫鸣,陶姜心里安然。
可能知道,这是慧宗长大的地方,心里就不怕了吧。
天明后,陶姜来到普陀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灰色的书生衫,穿着布鞋,很普通的模样。陶姜的头发有些乱了,布巾要掉不掉地挂在头上,有些滑稽。
他敲了敲佛门,里面有人问,“是谁呀?”
“求助之人。”
大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和尚看着他,笑道:“施主莫怪,如今世道乱,还是小心点好。”
陶姜忍不住弯眸,这和尚话里话外都是怕死的,真不像个出家人。
两人进了寺庙,里面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穿着破烂的衣衫,脸上身上都带着伤,坐在地上,互相帮助彼此。
“北朝的铁骑从这里已经过去了,他们将镇子烧了,大肆杀人,总共三天三夜,到处都是血流。我和师兄们下山救人,那些鞑虏很凶残,我们都那样和他们对打了,结果就跟不要命一样。但是我们出家人又不能犯杀戒,只能将他们赶跑。”这和尚也不认生,在他旁边絮絮叨叨。
“他们都是洛河镇的人吗?”陶姜蹙眉,眼里暗暗冒着泪光。
那和尚道:“不是啊,还有隔壁镇的,他们都来这里逃难了。寮房还有僧房都已经让出去了,人都住满了,可每天都还是有人来此避难。”和尚叹了口气,如今寺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而且粮食很快就会供应不上。
陶姜又问:“如果北朝的人放火烧山怎么办?”
和尚笑道:“那北朝有个习俗,就是不能对山林不敬,要不然会遭报应的。”
“他们上山来又如何?”
“这有什么,我小师叔早就已经布下了迷阵。对了,小僧法号戒哗,施主你叫什么?”和尚弯着腰睛,笑的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