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小跑,很快就停在严府门口,卫安卿未等停稳便跳下车,左方想要跟上,他半侧着身子摇摇头,示意左方守在车上,自己前去敲门。
仅叩了三下,侍卫便将门拉开,似乎早就等着他一边,他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
严卫的随身侍从上来引路,弯腰低声说:“卫大人,大人在书房里等您。”
卫安卿跟在后边,这条路他这些年走过无数遍,可没有一次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情。他道不明这些情绪,或是愤怒,或是不甘,可更多的是悲伤,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混在一起,在心间剧烈地翻滚,惹得他一阵心悸。
书房木门微掩,透过薄薄的明瓦隐约可以瞧见屋内的烛灯,卫安卿攥了攥拳头,长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将门推开。
书案后边的扶手椅上空空如也,却闻到屏风另一侧的茶室传来袅袅清香。卫安卿缓步走去,见到严卫身着一袭深青色长袍,斜襟连接处绣着翻滚的云纹,他屈着左腿半倚在榻上,左手捏着一个白衣茶盏,眯着眼似是在品茶。
听到脚步声,他才缓缓地睁开双眼,看上去面色平静,与往常纯良的模样并无什么分别。可不同的是他眼中深邃,
不似以前那般通透,再也无法透过此看穿其主的想法。卫安卿想,他也许从来没有看透过严卫的心,之前他以为的所有,如今想来便都是假的。
卫安卿坐在严卫对面,没有说话。
“你来了。”严卫放下手中的茶盏,又拿了一个空茶杯,为卫安卿斟满,推到他面前。
“为什么?”卫安卿开口问道。
严卫垂下眼,又将茶杯往前推了推,没有说话。
卫安卿直接拿起茶杯,不顾烫手,冲着严卫的身侧砸去,滚烫茶水洒在严卫的腰际,青袍被荫shi了一大片,一定很烫,可严卫却连眉头也没皱。茶杯磕在软垫上毫发无损,又咕噜噜地滚回他手边。
“你还记得小时候吗。”严卫一边说一边将茶盏拾起,重新放在桌上。
卫安卿没有答话,严卫自顾自地说起来,“小的时候,我以家仆之子的身份寄住在将军府上,同你一同读书,一同习武。那段日子真快乐啊,可惜后来你便去了宫里,一走就是四年。”
卫安卿抿着嘴唇,不知道严卫又要耍什么花招。
“你知道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没有善良又正直的兄长庇佑,在相府里过得有多么难吗?”严卫拿起茶盏微抿一口。
卫安卿皱起眉,不解地说:“你毕竟是父亲的孩子……”
“你懂什么!”
卫安卿话没说完却被严卫打断,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物件砸在桌上,白玉制成的茶盏顿时四分五裂,“同样是他卫林的儿子,我哪一点比你差,凭什么你是父母清明的嫡子,可以进宫入读太学;而我就是父不明的野种,要看人脸色,战战兢兢地生活,连丫鬟都能骑到我头上。”
卫安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他不甚了解幼时种种,如今听来也是一阵痛心。但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严卫要如此害自己,为什么要把别人的种种报复在自己头上。
卫安卿愤怒地说:“我一直把你当同胞兄弟,提携你照顾你,尽我兄长的本分,左相害我,皇帝忌惮我,我都认了,”他攥了攥拳头,接着说:“我除去太学那四年,什么时候不护着你,我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呵呵…”
严卫突然一阵冷笑,他站起身,一把攥过卫安卿的衣领,带着他转身。卫安卿猝不及防,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他一阵吃痛,反应过来后一拳打在严卫的脸上,随后又狠狠地照他下盘踢了一脚。
严卫狼狈地摔在地上,他衣衫凌乱,双手撑在地上,怒目而视,大声说:“别拿出你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你对我好?你不是对谁都这样吗,我有什么特殊?我和别人都是一样的,你心里从来就没有重视过我,把我真正当作你的弟弟,只是当作你的一条狗,为你鞍前马后。”
听到这一席话,卫安卿觉得自己从没有如此冷静过,刚才的万千思绪似乎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他直视着严卫的双眸,低声问道:“你觉得,我把你当成我的一条狗?”
严卫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似是默认的态度。
卫安卿蹲下身,视线与他平行,缓缓开口道:“我这些年在朝为官,为国家做了很多事,可其中许多上报的都是你的名字,你可知你揽去我多少功劳?你又如何知道下面的人说我什么?他们说我卫安卿不过是个只会玩弄民心的废物,空挂了个丞相的头衔,却并无相衬的才能,还不如自己手下的五品官员。”
严卫扬起嘴角,说道:“这不过是你的施舍罢了。”
“我何时对你同别人一样,手下的人早就同我说过你收购王家酒肆的事情,还和我透露你和李炎暗中来往。”
严卫听到后睁大了双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原来你早就知道,”严卫喃喃道,然后连忙问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卫安卿眼中带着几分嘲弄,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