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心起行时无人来送,不管是仇简,还是谢云生,他谁都没告诉。
徐乔与他租了辆马车,而兰剜,也仅仅只是一个人骑马来。
总共三个人,对于圣子的身份来说,未免有些寒酸。
“可要奴回去再叫些人?”徐乔总觉得不妥,故而坐在马车前问道。
他们才走了一会儿,现在折回去也来得及,纳心却拒绝了他:“轻车简行吧。”
说完,他便径直躺下,闭目养起了神。
这马车颠簸得很,但路上格外安静,谁也没有开口,因此纳心还是睡着了会儿,等他醒来,马车已经停在一处树荫下,徐乔正用小锅煮着水,而兰剜,则也凑在旁边烤饼。
因着纳心的意思,徐乔这次准备的全是干粮,也就几条腊rou还带点咸味,其余皆寡淡至极,于是徐乔便将面饼撕成小块,同切片的腊rou一同煮成汤,倒也意外地香。
纳心从马车下来,闻到这香味,便立刻觉得肚里饥饿。
徐乔见着他,急忙说道:“圣子再等等,马上就好。”
点点头,纳心随意坐在徐乔特意铺好的席上,半点架子都没有。
兰剜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意外,但立刻又低下头去默默嚼起了饼,快得连纳心自己都没发现。
他此刻正在打量四周,见放眼望去不是山就是树,于是问徐乔:“走到哪儿了?”
“才走了二十里地。”徐乔答道:“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
纳心对此事却不介意:“住在马车里也是一样的,就是要辛苦兰将军守夜。”
“嗯。”听他这么说,兰剜应了声,多余便没有了。
十足地沉闷。
纳心暗自叹气,心想此人嘴如此紧,话如此少,这一趟恐怕要白费功夫,很难挖出些什么了。
但机会到底难得,纳心接过徐乔递来的小碗,边喝着汤,边开始计较。
——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十年前,那个傍晚,在院子外看到的背影就是兰剜。
——兰剜向来跟着盛司勇,盛司勇那时早已离去,那他为什么会留在圣宫?
——若姑姑的死真与他有关,那这事必定与盛司勇有关。
——可姑姑的尸首又去了哪里?
这一连串问题在纳心心中盘旋,他甚至开始思量,是否要用些非常手段。
可这是不被允许的,纳心深知,圣子的力量对于世间来说,过于庞大,难以估量。
若是他因此改变了俗世轨迹,即使只是一点,也很可能造成可不可预计的后果。
他固然愿意承担全部责任,但那窟窿他是否可以填补先不说,被他影响到的俗世凡人又何其无辜?
如非必要,他是绝不可对凡人使用力量的。
更何况这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
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完,纳心抿了抿嘴,抛开已有思绪,将碗递给了徐乔:“再添一碗。”
幸好徐乔深知纳心如今饭量,十分舍得放料,才没饿着他。
三人吃饱喝足,就又启程上路。
徐乔专心驾车,兰剜专心骑马,无人说话,纳心便拿了本书看。
可路上实在颠簸,字没看进几个,眼睛倒有些重影了,他便丢下书,故伎重施,再度睡下。
这次迷迷糊糊,竟做起梦来。
纳心向来怕做梦,他从来做不到什么美梦,梦里尽是陈年旧事,使他烦恼、让他忧愁。
可这次,倒有些意外,他竟梦到了从前住在外头时,偶然遇到的一只猫。
那猫无甚稀奇,是随处可见的黄斑猫,或许是走街串巷受了不少礼遇,因此长得十分肥硕,与他相遇时,正懒洋洋骑在墙上边晒太阳,便眯着棕色的眼睛打量他。
一人一猫,因此对上了眼,彼此都对对方好奇得很。
纳心想要摸摸他,因此偷偷搬了架梯子来,还捎带了一些糕点讨好它。
猫咪对他珍爱的零嘴半点兴趣也无,却也懒得动弹,依旧趴着那儿享受他的撸毛。
纳心感受着掌心温暖的毛茸感,陶醉到几乎沉迷,但很快,那触感,便越发奇怪起来。
暖意,没有了,毛茸茸,也没有了。
就连猫咪肥硕的躯体,都开始变细变长……仿佛变成了一条蛇。
纳心猛地醒来,随即,就被入眼的一对赤红眸子吓了一跳。
真的是蛇!还是一条白蛇!
纳心顿时坐起,盯着面前这不速之客,如临大敌。
那白蛇却半点不惧,见他避开,还以为是要同它玩耍,立刻卷着尾巴,爬上了他的膝头。
不过这次,纳心没有再动。
他已经平复了心情,并认出了它。
“你怎么来了?”纳心托着他,与自己平视,轻声询问:“只曳让你来的?”
白蛇一如既往地通人性,闻言,上下摆动着自己的头颅,宛若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