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一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姑且叫人吧,毕竟那东西完完全全就是人类的形状。
如果忽视他悬空的双脚的话。
但显然没办法忽视啊!
周慕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自觉地呈现一种防御的姿态。
那个人看上去体型不大,放在人类当中比较的话,倒像一个十五六的少年。
灯光昏暗,周慕一看不具体对方的脸和衣着。周慕一只知道自己的手有点抖。奇怪啊,这鬼看上去没那么可怕,自己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两厢沉默,周慕一不知道那人想干什么。
空中那人好似有些着急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的空气:
“你的手流血了。”
周慕一闻言一愣,低头一看,自己刚刚砸墙的手蹭破了皮,正汩汩地冒着血。
那人又道:“快回家处理一下吧,会感染的。”
周慕一一瞬间竟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他脱口而出道:“你是谁?”
冲动得不太像自己,但周慕一就是很想问,他隐约觉得这人应该认识他。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周慕一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不知所措。
看上去有些焦虑,更多的是不安,悬在空中的两只白嫩嫩的脚不自觉得摩擦了几下。
那人最终说:“我是言秋。”
言秋。
周慕一下意识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脏跳得好像有些快,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言秋看着周慕一,明白了周慕一并不记得言秋这个人。他有些苦涩地笑了:“先回家吧,你的手需要处理。”
周慕一看着言秋,问道:“你来吗?”
言秋一怔,没答话,两只脚丫又不自知地来回搓了几下。
周慕一觉得有些好笑,这小鬼怎么一点都不凶恶,甚至还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他说:“你要是想来就堂堂正正地跟我来,不要藏着。”
周慕一顿了顿,又带着些微妙的恶意说道:“不要让我有一种被视jian的感觉。”
然后周慕一就眼看着那两只小脚丫都快要绞成麻花,心里漫上一阵奇异的快乐。
真是疯了,他居然大半夜站在这儿调戏一只鬼。
周慕一甩甩手,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往家里走去。
他没回头,但他知道言秋会跟上来。
像他以往很多次跟在周慕一身后一样。
*
言秋果然跟着周慕一回到了家中。
虽然脑海中什么印象都没有,但周慕一还是感到了隐隐的高兴。
周慕一觉得自己一定是认识言秋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言秋为什么变成这样?是死去了吗?
言秋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进屋之后,周慕一打开灯,终于看清了这位悬空的朋友。
言秋的脸一如周慕一所料,轮廓很柔和,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嘴唇润润的,头发软软的,整个人都没什么攻击性。
周慕一第一瞬间想的是,和想象中的一样可爱。
然后他惊悚地遏制了自己危险的想法。他发现他在言秋面前总是不太像自己。
言秋的服装耐人寻味,他只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白衬衫,尺码一看就不是言秋的。下半身光溜溜的,露出两条细直白皙的腿,光着脚。
幸好衬衫尺码够大,足够遮到言秋的大腿,不然就走光了。
周慕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他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言秋的衬衫。言秋注意到周慕一的目光,他垂下眼睫,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往里屋去了。
周慕一看着言秋走……飘进卧室,轻车熟路地飘到周慕一放置医护用品的柜子旁,回头看着周慕一。
周慕一:……
言秋不仅认识他,对他家的格局也很熟悉。
周慕一莫名觉得有些憋屈,但他习惯了面瘫脸,并没有让言秋感受到自己的憋屈。
言秋对周慕一很熟悉,周慕一却对言秋一无所知,这个认知让周慕一有些微妙的不平衡。
周慕一看言秋呆在那儿不动,开口说道:“既然你都知道在哪里,就帮我拿出来吧。”
言秋一言难尽地看着周慕一:“我不是人。”
周慕一:“我看出来了啊。”
言秋:“我碰不到实物的。”
周慕一愣怔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靠,又犯蠢。
周慕一觉得自己半辈子的蠢都在今天了。他满脑子的疑问仿佛都化成了今天犯的蠢。
他不怎么自然地走到言秋旁边,打开柜子拿出绷带和碘酒之类物品,又不怎么自然地坐在床边处理伤口。
言秋就这么看着周慕一处理伤口。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很奇怪地,在言秋不再躲躲藏藏的目光下,周慕一竟并不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