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晟站在穿衣镜前打量镜中的人。
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顶上一颗,深蓝色的西装搭配同色系的斜纹领带,浅棕色格子的方帕叠好从口袋里露出一个角,他带了一副金丝边框的低度眼镜,眼底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阿晟,你好了吗?”路铭隔着门催他。
今天他们院里一位已经毕业两年的学长开设个人画展,路铭昨晚开始就非常激动,据说是因为大一刚入学的第一次遇见,就对这个学长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他的画展。
但没有人知道,肖晟也是这样。只一眼就再难忘记。
余行止。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他亦“向往”余行止,但他的这个向往或许不那样光明磊落。
心里有一处很痒,他忍耐着不去触碰,可见到余行止后,尤其是见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照片,那些被藏住的再也无法阻拦,有什么东西疯涌了出来——想把余行止压在身下狠狠欺负,想控制他的所有,得到他的身心,想让余行止完全染上他的颜色和气息。
“阿晟!快点快点,早一点去我就能早一点见到学长了!”
镜子里的人喉结滚动,眼中满是不可测的欲望。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
“来了。”
———
路铭对两人合租公寓的位置非常满意。他们搭乘了两站地铁,便到了设展的地方。
据说设展的画室是余学长的一个追求者开的,求着送着让人用他的场地,一分钱不收。最后余行止还是选了这个画室,毕竟它的选址太好了,不远处便是商业街,咖啡美食一应俱全,不论是专程来的还是过路人,前者可以在逛完后到咖啡厅小坐休息,后者进来看看也不耽误时间,各有利处。当然还是付了钱。
远远的就能看到余行止站在画室门口和人聊天。
路铭眯眼看去,发现余行止旁边的人竟是画室的拥有者郑浩,说什么也等不住了,大步快走到了两人身前。
“学长好,我是比你小三届的路铭,和学长一样是老李的学生。”路铭挤开郑浩,凑到余行止面前。
“你好路铭,很高兴见到你。”余行止笑着和路铭握手,衣袖下的皓腕细得惊人。
…真想装饰点什么在上面,比如,一些余行止无法挣开的……
不敢再想下去,肖晟朝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肖晟,久仰余学长大名。”
余行止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不敢当,你太客气了。”
郑浩掐着时机插了话:“两位,画室已经开了,先往里走吧?”
“切。”路铭捧着和余行止握过手的手,给了郑浩一个白眼就要往他身上撞去。肖晟一把拉住路铭的衣领,阻止他的动作,一边向余行止点点头:“那,待会儿见了学长。”
“好的。希望你们喜欢我的作品。”
肖晟扯着路铭的衣领走了一段,路铭突然挣开。
“阿晟!你刚才干嘛要拉着我?啊,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听到没,学长说很高兴见到我,学长他会不会嘿嘿嘿…喜欢我呀。”他满脸的傻笑,脑回路奇奇怪怪,眼底渐盛的光芒有些碍眼。
“不会,”肖晟打断他的幻想,“客套一下罢了。”
“哎,阿晟,我想想不过分吧?还有啊,刚刚我摸到学长的手了,好嫩好好摸啊。”
“啧,路同学,你话有点多诶,”他抬手看了看表,“我们分开逛,十一点见。”
说罢就给路铭留下一个背影。
两人分开后,肖晟拐进了左边的展厅。
余行止的画展只设了一个主展厅和左右各一的副展厅。许是来得早,左边的展厅只有寥寥几人,各分散站在不同的画前。
肖晟从身边的画开始,一幅一幅看过,皆是山水景色,间或夹着几幅花鸟。看着看着,他的眉渐渐蹙了起来。
余行止的画和他这个人一样,都透露出一丝极细微的陌生疏离。花团簇拥,彩蝶纷飞,呈现出的却不是勃勃生机或喜色欣然,而是一种淡淡的拘束和挣扎,这种感觉很淡,淡到让人几乎要被这绝佳的技法和色彩搭配欺骗过去。
压下心底的怪异,肖晟继续向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直到他看见这间展厅的最后一幅画。
这画的尺寸很小,方方正正的边框和罩在画上的玻璃生生在作画者和观画人之间划下界限。右下角注明的日期显示画是前不久完成的,命名为《未知》。
画的内容和之前见到的所有画作差别很大,看惯了写实的作品乍见这幅似乎毫无头绪:一只似犬非犬的生物趴坐在画布正中,眸眼半合看向前方,瞳孔漆黑没有其他色彩,纯白的背景上有几条黑红的墨迹交错,看不出起笔落笔,倒像是随手添上的,让人捉摸不透。
再要深想就听见了身后余行止的声音:“感谢李老师您这么忙还抽空来看我的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