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青天白日之时了。
他的头有些微的昏沉,却并没有耽误什么。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直到看到床头留下的纸条时,他脸色一沉,冰冷的面容如同暗夜的修罗神一般可怖。
纸条的落款是李暮chao,上面只写了几句话,大致就是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顾沉冷笑一声,“有缘再见?”
他有些暴躁地撕了那张纸,却看着那被撕碎的纸片微微愣神,露出了几分迷惘之色。
他下楼之时,原本楼下该有的小二的尸身以及血迹都已经消失了,李暮chao把这些做的滴水不漏,真是大侠风范。
可顾沉心里,却是空空落落如同心脏被挖走了一般。
他看着那依旧摆在角落里的,昨夜两人喝过的酒杯,纤长的手指触了触,口里情不自禁叹出一句,“李暮chao……”
他心中依旧没忘记昨晚那人随口说的那句话,以及被那句话伤到之时从胸口传来的疼痛。
李暮chao千辛万苦寻他丢失了五年的师弟,却从未想过要去找一找他这个丢失了十年的亲弟弟吗?
他站立在那里,默默良久,一双明眸似有点点星漆,微微皱着的眉心似乎将愁意都晕染开了。直到遥遥传来马蹄声,顾沉才收回那恍然若失的表情来,仅仅一秒钟,他似乎就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嘴角更是带着一抹轻笑,可眼神又似乎是冷然剑锋一般。
他走出去,向着牵马迎来的人微微颔首,“怎么,我才离开了三日,魏云谲就迫不及待让你来追查我的行踪?”
来人带着一张鬼面,露出的仅仅是一双清明深邃的眸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唤道,“他没空管你,你身上还带着伤,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念卿。”
沈念卿此刻被那人唤了名字,才觉得身后的背伤被扯痛一般,眉心微皱。
他抬手撕下自己脸上的易容,露出那张有些苍白的脸来。
中午的日照那般明媚,一如沈念卿的那双眉目,绚烂而清澈,却又融进去一份郁郁的沉静,面容更是清秀Jing致,犹如山间妖魅一般惑人,只是看上去似乎很疲倦,微微有几分难以掩饰的虚弱。
“既然是来送药的,就别站着不动。”他虽然一双眼睛明媚动人,说出的话却是生硬至极。
那人上前一步,沉沉黑眸望着沈念卿,低声问,”你要和他玩这个游戏,玩到什么时候?“
沈念卿微微一笑,“我这一生想得到的,就只是他。如若李暮chao当真要和我继续玩下去,我自然有一生的时光陪他。”
微风阵阵,他的目光里染着几分落寞的光,隔了半晌又低声叹了一句,“可每次的相逢,都如此短暂。”
“等他找到他的师弟,自然不会再理会于你。”那人又道一句,似乎一针见血,刺得沈念卿的眸光都闪过一丝血色,他冷声道,“在他找到肖月照之前,我必会得到他的心。”说完便恨恨看了这人一眼,眉目之间有着几分被惹恼的不悦,转身便重新进了客栈。
那被沈念卿甩了脸色的人默默站了一会,只好拴好马匹,随着沈念卿走了进去。
沈念卿当然会不悦。
这么多年,他处心积虑在李暮chao眼前转悠,来来回回不知道和李暮chao交手过多少次,李暮chao每次于他相处总是行云流水,明知他是白玉城现任的城主,心中却似乎对沈念卿丝毫没有恨意,他曾经在沈念卿面前坦坦荡荡道,“我李家灭门之仇与阁下无关,阁下何必多番阻挠?”
那时候沈念卿一身黑衣,站在一片雪地之中,仿佛是从那雪地之中刹那间绽放的黑莲,沈念卿目光灼灼,带笑回道,“要杀魏云谲哪有那么容易,李兄如此,岂不是白白送一条命?”
李暮chao微微皱了眉,声音清冽如山涧冰水,”可李某不想见到阁下。阁下乃白玉城现城主,正邪不两立。何况,阁下的面容与我年幼时早逝的二弟太相似,我又何必因此日日勾起伤怀?“
沈念卿一听,目光里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倒是默默良久。
后来,他再出现在李暮chao面前,便都是易容而现。
李暮chao有时认得出他,有时又似乎认不出。
沈念卿的易容功夫师承越欢楼魏家二当家,他当时求着魏寄教他易容,魏寄本就对沈念卿怀着愧疚和疼惜,她本想教沈念卿医术,可魏云谲不准,所以当沈念卿偷偷来求她的时候,她马上就同意了。
沈念卿那么聪慧,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学会了易容术,他运用自如,很快就混迹在李暮chao身边,一会是西域来的剑客,一会是北方来的商贩,一会又是柔弱卑微的书生。
他在李暮chao身边百般面貌姿态,却没有一点点他自己的影子。
如若得到一个人的心这么辛苦,是不是该早一点点放弃,而非饮鸩止渴?
可如若他能去掉沈念卿自己的身份,如若他真的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公子,或许一切都会轻松一些了吧。
客栈里,沈念卿脱下了里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后背,昨夜他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