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川自然还记得齐肆。
几个月前,齐肆回国,还没从机场走出来,人就不行了,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那天两人坐的是同一班飞机,这是季明川后来才知道的。
下飞机后,两人也几乎是一前一后往外走。齐肆在他身后昏倒时,引发了一片sao乱,季明川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吩咐身边的人去帮着处理一下,就走了。
他心里有点后悔。
741刚刚恢复意识时,差点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
他身上哪哪儿都疼,意识源也晕晕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孟既白看着齐肆呆呆的样子,还以为他又摔傻了,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他凑上前去,带着点哽咽的小声问他:
“齐肆,你还好吧齐肆,你看看我,我是谁?”
741看看他,又转过头去看齐尔和齐叁,眼睛眨了眨。
齐叁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了,别怕。”
741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他的家人都还在,他们没事就好。
医生过来做了术后检查,说伤得不重,三个多月就能完全愈合。
齐肆清醒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还在地球,意识源也没事,很快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他们都出去了,741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窗帘半开着,正有一道光斜倾进来,在白墙上漫了一片浅浅的红。
麻药劲消了,741身上痛得厉害,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源体都在发飘。
但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却并非疼痛。741找到自己丢失的意识源了。
它就在不远的地方。741甚至能感觉到,它正往自己的方向移动。
好似被一个人带着,不疾不徐,缓步而行。
这种感觉突然变得如此清晰。741甚至能想象到,他已经经过了小花园的侧门,沿着那一片开满了凌霄花的围墙,拾级而上,不久后在尽头左转,那是立着小天使雕塑的喷水池。然后是一大片草坪,草坪旁的玫瑰花圃,长椅,几头梅花鹿的石像,笔直的水杉,高大的合欢树,鸽子树,樟树,法国梧桐,树叶哗啦哗啦地摇动着……他停在了741的楼下。
意识源的感应触发,反应在身体上,是心跳加快,迫不及待。
季明川仰头看去,三楼的窗子紧紧关着。
741就是从这里摔下来的。
季明川来访,乃是无意为之,他开车经过这里,想到孟既白,又想到齐肆,就没办法再往前开了。
季家在这家医院是有股份的,他的身份又在这儿,即使没有预约,也没人敢拦他。
季明川要来,齐叁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齐季两家历来有交情在,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日里难免有所往来,小时候又一起玩过。季明川来探望,齐叁自是不能推辞。
孟既白站起来就要溜,被齐叁一句话给拦住了。
“主要是来找你的,他知道你也在。”
孟既白眼前一黑。
其实齐叁是诓他的,季明川不知道他在这儿。
季明川还不知道,他昨晚刚害的齐肆摔断了腿。
季明川也不知道,齐肆之所以摔断腿,是喝了他偷来的酒。
季明川更不知道,他从他妈那儿偷来的酒,正是属于他那坛“女儿红”。
季夫人四十多岁才终于怀上了季明川,无论从孕吐反应,还是听诊摸脉,都显示是个女孩无疑,老家人便按照习俗,早早准备好了花雕酒,只等孩子一落地就埋到地下。等闺女出嫁,再取出来喝掉。
结果生出来个小子,一家人又惊又喜。“女儿红”埋下去就给忘了。
一晃二十多年,季老爷子去世,季家动乱,季明川暂将家人送回老宅,季家大小姐——孟既白的母亲忽然想起这桩奇事,才将那酒挖了出来,后来,又带回到季家。
孟既白只听母亲提过一次,那酒是何等珍贵,非舅舅定亲结婚的时候不能喝,并不知这其中缘故。他只道小舅从没在乎过这些东西,昨日里竟一时鬼迷心窍,偷偷把那酒坛拆开,倒了一小瓶出来,想带给齐肆尝尝。
哪知道741的酒量,估计也就只有一滴。
都21世纪了,季家还有家法这种封建残余,虽然孟既白姓孟,奈何他有一个年纪轻轻就担任了族长的舅舅。
被关进小黑屋挨鞭子是在所难逃,估计这次他妈也救不了他了。
毕竟他害的齐肆受伤,孟既白心甘情愿领罚,但是自首和被缉拿归案哪能一样,平日里被舅舅看一眼就心惊胆寒的孟既白现在只求一死。
孟既白眼前一黑,孟既白心如死灰,孟既白视死如归。
季明川一进医院大门,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知道是怎么了,这间医院他以前也曾来过,唯有今天,他一路走,一路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