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太医说过的,叫我切忌大喜大悲。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卫沂所说的事实,然而情绪却不由我自己控制,越不去想,越是萦绕在心尖。
想起我刺向他的那一刀,我失去的那个孩子,以及变成了一片废墟的故园。这些画面几乎构成了我短暂一生中最浓烈的苦痛。可在这些画面中,却又穿插着一些片段,像是无边无际的沙漠中存在的一湾绿洲。是卫晅一直没丢下我,甚至试图从中拯救我。
我……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
殿门被打开,我痴痴地望着那个一脸惊慌、冲我跑来的人,眼泪突然就止不住,滴落在锦被上。
“怎么了?怎么哭了?”卫晅探了探我的额头,惊道,“你在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云舒、云舒你别吓我。”
我摇摇头,一开口就是哭腔:“对不起,对不起……”
我像是失去了表达的能力,只一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一边揪着他的衣角不撒手。
“云舒,乖,让我去找太医来。”
我不想他离开,攥着他衣角的手愈发收紧:“别……别去。你抱抱我就好了。”
“好,我不走。”他坐下来抱住我,“是卫沂惹哭你的吗?”
我摇摇头,却不再言语。那一刀不仅刺伤了他,也让我们失去了孩子。对于我们两人而言,那都是难以愈合的伤疤,我不忍再提。
卫晅总是顺着我,见我不回答,他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安抚着我和孩子。
腹中虽没痛那么厉害,但隐隐还是有些难受,或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亦或是他身上的味道让我安心,我靠在他身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可我却没想到,当我醒来时,那个温柔的卫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盛怒的帝王。
我睁开眼,看着床边那个陌生的卫晅。那个人问:“子母草是你自己吃的,是不是?”
我本想着,倘若能瞒到孩子顺利出生,那时无论我是撒手人寰,或是永远不再醒来,都不会面对他的悲伤与愤怒。我知道自己很残忍,将所有痛苦留给他一个人承担。我也知道自己懦弱,连面对他的勇气也没有。甚至每次服药,我都不敢想他知道的时候,会是怎么一个反应。
现在我知道了。 原来看见他愤怒的表情,我竟也会生出后悔的情绪。
我没有勇气承认,也没有勇气再看他。我低垂着头不说话,然而他也明白,我沉默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扳起我的下颌,逼着我看他,“姬云舒,你怎么敢?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我说,我们以后好好过吧。
我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嘴里却能违背本心吐出残忍的话,“是我骗了你。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很公平吧。”
对不起,是我不值得你的真心。
他一脸不可置信,似乎是不相信我能说出这种话。他木然松了手,许久才道:“在孩子面前,我是不是根本不值一提。”
说完,他也不等我回答,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