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醒了以后,说什么我也不愿再跟着他去上朝了。想起之前我懵懵懂懂黏着他、朝夕相处的日子,我就觉得有些脸热。想都能想到,每天要求废后的奏折怕是数不胜数,毕竟连我自己都觉得,卫晅带着我上朝的举动俨然是一副“昏君”做派。
那段时间我人昏昏沉沉的,可那时的记忆却依旧鲜明。卫晅依旧每日宿在长春宫,无论多忙,都会来长春宫同我用膳。用完晚膳,便会留在长春宫里批折子。每每看见侧殿那张软榻,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他在塌上搂着我看折子,还有喂我喝药时我同他讨糖吃。
眼下我实在是做不出那种举动,就连陪在他身边都觉得别扭极了。我几乎是躲进了内殿,眼下已是初春时节,可我一个人缩在锦被里,却依旧觉得寒意入骨。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见我想念了许久的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识掀起锦被一角,嘟囔道:“抱……”
到来的并非我意料中的怀抱,被卫晅搂着坐起来后我才清醒了,再一看,一旁端着药的小芍低垂着头,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卫晅问:“要糖吗?”
又要抱又要糖的,和之前那个傻子有什么区别。
“不用。”我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小芍端来的安胎药,一鼓作气地干了。
太苦了,嘴里的药味让人直反胃,我忍着呕意,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下一秒,嘴里便被塞了一颗酸甜的梅干。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只是静静地搂着我,待我压下翻滚的呕意,他便脱了衣衫陪我躺下。
他道:“睡吧。”
糖可以不要,可不抱着他我睡不安稳,我不再扭捏,像之前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热度与味道,让我很快便进入梦乡。
可这里毕竟是后宫,哪有皇帝天天都待在皇后寝宫的道理,若是晚上大臣有急事启奏,也不能叫他们来这里觐见。
过了好几日,我终究没忍住开了口,“皇上不用时时刻刻到我这里来的。”
他从折子堆里抬头看我,很快道:“那你搬过去。”
“搬去哪里?”
“勤政殿。”他盯着我瞧,像是想要看看我的反应,道,“我已经叫人把那边改了一下,你身子也还没好全,那儿离太医署近些,也方便他们每日请脉,再说,旁人照顾你我也不放心。你既然不愿意让我呆在这里,那便住到那边去吧。”
勤政殿,他怎么敢让我搬进去,我惊得说不出话,也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小芍不是旁人。”
他被我噎了一下,“……那小芍能晚上守着你么,之前好几次夜里你起了热,”他顿了顿,“总之得守着你我才安心。”
先前是我黏着他,现在是他想要同我待在一处,易地而处,我却无法做到像他对我那样千依百顺。
从前我没为他考虑过,无论是作为太子妃,或是作为皇后。我不是不知道那些老头子是怎么说我的,说便说了。我只怕卫晅一味袒护我寒了众人的心。我倒也没想到,从前那些被我弃如敝履的礼数,现在我却在乎起来了。
“太医之前说我已经好多了,而且如今才六个月,我能照顾自己,况且长春宫离勤政殿也不算远……”我还没说完,卫晅就叫了当值的小太监进来,“去,把长春宫的牌子拆下来,挂到勤政殿去。”
堂堂皇帝耍起无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夫君……”
他又打断我道:“再说,夫妇之间哪有分房住的道理,到时旁人说不定还会说帝后感情不睦,可不比那不合礼数严重多了。”
“……”
见我不语,他又道:“现在倒叫起夫君来了,之前不还叫皇上吗?”说完他直接合上了折子,“走,睡觉。”他一脸我赶他走,他偏要留下来的表情,我觉得好笑,其中更是夹杂了数不清的感动。
长春宫牌子到底没被取下来。
而第二天,秦贵妃被打入冷宫。这道旨意一出,恐怕我是彻底成了众臣口中蛊惑君心的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