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新房里红烛将尽。
同肃蒙着大红色的喜帕宛若雕像一般坐在床上。头上带着代表王妃身份的足金凤佩如今像枷锁一样压得同肃动弹不得。他只觉得浑身僵硬了,腿脚都麻木了。他从坐在这张喜榻上就没换过姿势。如今只觉得腿脚都如同针扎一般疼。
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再等等吧,再等等王爷就来了。一定是今日宾客满棚主子脱不开身,主子一定被灌了不少酒,再等等主子一定会来的。
屋里面候着给王爷和王妃伺候用合卺酒的喜婆们都昏昏欲睡,吉时早就过了,他们这些下人在今天这大喜的日子都在等着王爷的赏钱,可怎的王爷迟迟不露面啊?
子正时分一过,同肃身边伺候的小奴才木琉早就忍不住了,轻声说道,“王妃,奴才派人去请王爷吧。这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同肃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摇了头,”这不合规矩,你别去。“ 木琉他们几个都是同肃一手调教出来的近身影卫,也算是他的心腹和徒弟。如今他晋封为王妃,王爷就派这些人来贴身伺候。
木琉张了张嘴,本来想忍下来,可毕竟年纪小,还是开口说了出来,“王妃,主子不来,难道您就干等着吗?万一主子是喝多了,咱们也该把主子迎到新房里,伺候主子沐浴更衣啊”
同肃心里苦笑了一下,王爷身边伺候的人那样多。这新婚之夜主子迟迟不来,只可能有两种情况,忙着应酬宾客或者根本就不想来。
若是说前面他还对第一种情况有一丝指望,久等不来之后他也心中早就了然了,主子怕是不想来了。
“主子若不想来,岂是你能请来的?”同肃苦笑了一下,语气了蒙上了一层悲凉。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心早就从激动、忐忑、惶恐、恐惧、心痛到现在的平静了。
木琉却不懂,“王妃,今天是您和王爷的新婚之夜,王爷怎么会不想来?”
“你带大家下去休息吧,今天你们也都是三更天起来忙碌的,辛苦了大家了,我候着主子就行了。”同肃尽量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平静一点,可偏偏声音出口还是有一些波澜,他也怕,他也怕主子只是给了他镜花雪月一场空。他也怕主子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他的自作主张,惩罚他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主子,您大可不必这样,奴才不敢逾越的,奴才不敢的。
“王妃,您还没歇下,奴才们不敢休息的”木琉等奴才忙跪下给同肃告罪。
“你们不必叫我王妃,如今合卺酒没喝,礼还没成,不要乱了规矩惹主子不喜。”同肃如今在担心今日这一出,怕是主子给他的惩罚,他怕下面这些小崽子们不懂这一层胡乱叫他王妃惹了主子不快,连累了他们。
同肃本来在暗衣门积威已深,这些小影卫本来就怕他,如今听到话里严肃,只得应下了。
“师傅,属下知错了”木琉只得改了称呼,可偏偏还是不死心,“可是您真的不去派人瞧瞧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若主子,一夜,一夜不来...”说到后面,木琉也怕太伤了同肃的心不敢再说下去了,只得埋着头
另一个机灵的小奴才木舒也心疼同肃,“师傅,把这凤佩卸了吧,太沉了,都带了一天了,怕是压得头疼。属下帮您按一按吧”说罢就跪行几步帮同肃揉了揉早就僵硬的腿
同肃却推开了他的手,“你们去休息吧,万一主子来,这些配饰不能乱,不然不合规矩”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他竟然还存着一丝幻想,主子会来的,主子不会不要他的。可心里却痛的透彻,主子怕是不会来了吧,心下一片苦涩....
您何必用这种法子惩罚我,您只要一句话就算让奴才去死,奴才都不敢吭一声。只是现在这种心痛比挨鞭子还疼上千倍百倍...这次奴才真的懂了,奴才再也不敢有妄想了...
那本来一夜可以燃到天明的红烛终于熄灭,天也露出鱼肚白。主子还是没有来。
同肃自己摘了喜帕,动了动早就僵硬的脖子环顾着这布置得喜庆洋洋的新房。四周环绕着龙凤布幔,几对大花烛已经烧尽,烛泪落了一桌子如今显得分外凄凉。
一屋子的喜婆和奴才都困得眼皮打架,几个胆子大的喜婆已经瞧出王妃明显不受待见,也不再守着规矩,竟然都放心大胆的呼呼大睡了。
同肃身边几个近身伺候的奴才们却都不敢睡,哪怕早困得昏昏沉沉也都撑着陪着同肃等王爷。
“来,帮我换身常服吧”同肃动了动干燥的嘴巴,昨天一日滴水未进,等着喝了合卺酒才能饮食。他守着规矩,如今喉咙说一句话都生疼。
木琉急的喊了出来,“师傅,吉服不能换啊,您是王妃啊。王爷一定会来看您您穿吉服的样子的。按照规矩今日,王爷要带着您受全府奴才的叩拜呢。奴才们还没给王妃行礼呢”
同肃自嘲的笑了笑,想哭,却发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王爷昨日都没来,我算哪门子王妃?!把衣服换了吧,如今我名不正言不顺,没资格听你们唤一声王妃”
几个喜婆跑惯了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