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闻雨曾经尝试过自杀。
他躺在chaoshi逼仄的出租屋里吞下十几颗安眠药,静静等待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来临。
药效发作前的那段时间里,他认真的审视了自己的人生,一无所有。被狠心的母亲抛弃,靠着姐姐出卖身体换来的微薄收入苟活至今。
他的姐姐——他的爱人,他一生中唯一的爱过的女人,一个月前怀着孩子病死在医院,一尸两命。
他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甚至不敢去想。
行尸走rou般处理了姐姐的后事,说是后事,也不过是将封存的骨灰取回家。可本就未几的积蓄更是迅速的见底,付不出下个月的房租,连这不足十平米的破陋住所都将很快失去。
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恨意将他层层包裹,直至无法透气,一心只想了断。
而他这天真的自杀计划却并没能让自己解脱,成分不明的廉价安眠药能够带给他的,只有漫长的眩晕感和无数次的呕吐,以及随之而来的,压倒性的恐惧感。
那天深夜,闻雨从满是污秽的马桶中抬起头来,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还不想死,他还想要活下去。
想虽是这样想了,身体却彻底背叛了他。饥饿和无力的交替折磨让他无法动身,就这样绝望的躺了一天,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房门被人敲响了。
闻雨实在做不到起身开门,只能用尽全力发出微弱的哼声,门外的人听不见回应,便随意用手晃动了几下门把,陈腐的木门却应声而开。
隐约间闻雨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他靠近,男人见他虚弱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查看。
“你怎么了?”
闻雨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发出声音:“……饿……”
男人慌乱的翻了翻口袋,掏出了什么便直接塞进他嘴里。
闻雨抿了好一会才尝出味道来,是一块薄荷糖。
那味道呛的他几乎要流泪。
男人沉默的凝视了他片刻,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我一会。”
几分钟后,男人提着塑料袋回到了闻雨床前,里面是几个面包,还有一瓶可乐。
闻雨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东西,又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才终于带着些许尴尬看清了眼前的人。
男人似乎还很年轻,却长了一副寡淡的面孔,但仍因身型高峻而显得颇有些威慑力。
“你是闻雨?”
闻雨一时猜不出他是寻仇还是追债,直愣在那不敢回答。
男人把他的表现当做了默认,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叫郑皓,你妈让我来找你和你姐姐。”
闻雨哽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开口。
“姐姐……上个月过世了。”
这次轮到男人语塞。
闻雨指了指床边架子上的木质小盒。
“在那,我不骗你。你也该看得出来,我没钱,刚才都差点饿死,还要谢谢你出手相救,但我真的没能力替别人还债,求求你走吧。”
“我不是来要债的。”
男人躬身坐在了他的床边,毫无芥蒂的坐在那张肮脏凌乱的,他曾与亲生姐姐共眠的床上。然而目光却再没有看向他,只是几乎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接着语气平淡的通知他:
“收拾一下吧,我带你走。”
闻雨无言的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他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休息了一小会,起身装上姐姐的骨灰盒和几件单衣,闻雨跟着男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栋寄居四年的筒子楼。
男人身高腿长,走路也快,闻雨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但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追上前去。
“你是她现在的男人?”
男人表情突然变得不太自然。
“我……应该算是你妈妈的前……前任?”
“那她怎么会让你来找我?”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郑皓发现了少年的体力不济,便有意的放慢了脚步,“只是她去世前联系到我,托我照顾你。”
闻雨霎时仿佛被定在原地。
“她……”
郑皓恍然大悟,忙回身向少年走去,带着些犹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
“你还不知道吗?已经快一年了……我找了你一年。”
一年,闻雨在心中默念,他和姐姐最痛苦的日子里,生下他们的那个人,他们最怨也最恨的那个人,却早已经抛下这一切,彻底的离开。
在那瞬间他突然变得很茫然,没有了闻玉婷,也没有了闻雪,恨和爱一并消弭,这天地间空空荡荡,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一副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