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许多年以后,潘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是标准历3203年的9月14日。
她拼命抢救出最后一个培养皿,在迷宫般的研究基地中慌不择路地狂奔,跑得肺都快要炸裂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她摔倒在一台闪烁着红光的仪器前,爬起来的时候,冰冷的枪口已经抵上了她的额头。
“博士。”为首的军人佩戴着少校的肩章。他面无表情,伸手示意她交出培养皿,“我不想为难你。”
她攥着培养皿,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的目光投向走廊尽头,穿透隔离舱的玻璃窗,落在实验室里那团不断涌动的模糊血rou上。
那rou团仿佛“注意”到了她的凝视,忽然生出许多吸盘,模仿着她的模样,在玻璃窗上凝聚出了一个扁平的人形。
像是一个被碾成烂泥的活人。
就算知道这只是那种生物——不,那还算不上是生物,它只是一团细胞组织。就算知道这只是它最基础的镜像神经反射行为,她的胃部依然一阵痉挛。
她恍惚地呢喃:“真不敢相信,你们叫停我的研究计划,就是为了制造这样的怪物……”
站在她面前的少校冷酷道:“博士,我方已经一再指明,我们所需要的,是安全可控的生物武器。联盟不是动物园,不需要你复原这种外星生物。”
“复原只是途径,它并不是目的!”年轻的科学家回过神来,“他们很可能是比人类更加完美的生命体。从现有的研究成果来看,一切证据都表明,他们比人类拥有更高的智慧,比人类更能适应极端的环境。他们甚至可以主动吸收其他物种的基因,自主选择进化的方向……”
“所以呢?你复原出他们,目的是让他们主宰人类,还是干脆取代人类?”少校不耐烦地打断她,“博士,好奇心有时候是种可怕的品质。”
“少校!”她深吸一口气,因为太过激动,眼底竟然闪烁起泪光,“宇宙中的所有生命,为了生存都在和时间赛跑,都在不择手段地进化。只有人类,足迹遍布一个小小的银河系,便自以为是宇宙中唯一的智慧,自以为是一切的主宰,骄傲自满,固步自封。”
“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他们真的存在。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找上我们。”
“与其猝不及防,还不如早做准备!”
“博士,你疯了。”上校一脸冷漠,“根本就没有这种生物存在。就算有,也早就灭绝了。”
直到今天,潘仍然记得,那位联盟军官骨子里的傲慢与麻木。那样的态度刺伤了她,比中止她的研究这件事本身,更让她感到恐惧和愤怒。
如果联盟被这样的人把控,人类终将堕入深渊。
那一天,她的反抗以失败告终。培养皿被没收,而她也被军方隔离监禁,限制了人身自由。
但她一生的反抗,才刚刚开始。
那晚,她在黑暗的牢房里坐了一整夜。那个漫长而又冰冷的夜晚仿佛没有尽头。黎明到来的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激活了那枚深藏在体内的通讯设备。
“先生,我愿意与你们合作。”
数光年以外,收到讯息的男人面露微笑,“那么,计划开启,代号‘潘多拉之盒’。”
“博士,愿我们合作愉快。”